黄河石林山地马拉松百公里越野赛遭遇极端天气致 21 人遇难

在承载着爱情、荣誉和生存的轨迹上，他们奔向了生命的终点。

△重庆跑团举行逝世跑者悼念活动

手表中的最后一首曲目

黄银斌用来记录运动数据的手表，也记录了他最后的人生轨迹。

白银越野赛进行到4小时17分，黄银斌的心率首次急剧下降。挣扎过后，心率短暂回升，约半小时后再次快速下降，随后又回升。黄银斌终于坚持不住了，在5小时2分时，红线几乎垂直降至零。

那是5月22日下午2点02分，运动手表上的GPS数据显示，在黄银斌生命的最后37分钟，他在跑道第33公里处原地打转，轨迹像一团乱麻。一位跑友分析，当时他严重失温，出现幻觉，找不到路标，“他的后半生就在那里度过。”

黄银斌遗体前约100米处，是梁静GPS信号最后中断的地方。去过现场的跑者记得，梁静死亡的地方有两处深深的凹陷，是跪在地上留下的痕迹。现场还有血迹，旁边还留有一袋喝了一半的能量胶。

心率数据归零后，黄银斌与梁静的GPS高度重合，跑者根据两人手表储存的配速数据判断，直到7个多小时后，救援人员才将两人遗体抬进山洞，次日清晨，才由直升机运送下山。

躺在棺材里的黄银斌身上，还残留着与命运抗争的痕迹。他的衣服上沾满一层灰尘，紧闭的双眼周围裹着沙子，膝盖上布满伤痕，他的拳头紧握着，中间夹着草。家属撬不开他的手，只好一根一根地把草拔开。

从遗体存放处出来后，黄银斌的父亲一拳砸在门口的桌子，他又气又悔，“要是早知道他来这里跑这么长的距离，我肯定不让他来！”

△黄银斌的手表记录了他心跳归零的那一刻

这句话说出了很多逝世职业球员家属的感受，他们大多不知道亲人经历了什么，只知道这是一项关系到自己生计的运动。

在圈内，26岁到32岁一般被认为是职业生涯的巅峰。去年，黄银斌刚从西安体育学院毕业，成为一名职业跑者。现在正是他的黄金时期。

比赛前，黄银斌给学弟方银鑫打了电话，后者显得有些兴奋，觉得他最近状态“特别好”，有夺冠的可能。如果这次表现好的话，黄银斌还打算去法国参加国际顶级越野赛——环勃朗峰自行车赛。

王伟彪教练很欣赏黄银斌的刻苦和好练。在青海省体校训练时，队员们早上6点就开始训练，而黄银斌4点半就出现在训练场。5年前，记者采访黄银斌时，问他除了训练，还喜欢做什么。黄银斌说：“训练就是我的一切。”

黄银斌很少和身边的人谈及自己的经济状况。他的师弟方银新回忆，黄银斌在体校读书时，训练期间经常向老师请假，拿着奖金去跑越野赛，有时还出去打工挣些生活费。学习体育消耗很大，晚上饿了，黄银斌经常从食堂带馒头，回宿舍泡开水吃。

残酷的是，黄银彬的“天赋不足”让他在马拉松领域总是比顶尖选手差一步，而且“赚不了多少钱”。越野跑对黄银彬来说，成了更现实的选择。方银欣说，国内越野跑主要以业余跑者为主，黄银彬的耐力和自律性很强，这让他在越野跑领域占据了很大优势。

黄银彬在跑步圈被称为“收割冠军的50公里越野跑选手”，他拿过200多枚奖牌，母亲还在家里为他设立了“奖牌展示区”。成为职业跑者后，黄银彬收入不菲。一位跑友估算，黄银彬每年参加20多场比赛，每年能拿到30万到40万元的奖金，这还不算赞助商支付的费用。

但父母总觉得这不是一份稳定的工作。黄银斌自己也提到了退休，他也跟很多朋友谈起自己未来的打算：开餐馆、报考辅警、或者当体育教练。28岁的他还计划结婚生子。

梁静在职业运动员圈内更是小有名气，对于他来说，参加越野跑不仅仅是为了“捞赏金”。

网友“莫明其”就职于一家马拉松越野赛事公司，在拍摄赛事宣传片时结识了梁静。她回忆说，2015年开始全职参赛的梁静，没有太多的合约和代言，会先研究哪些比赛奖金高、对手弱，再选择参赛。那时的梁静异常忙碌，“比如五一黄金周，我会在1号跑一场，4号跑一场，5号跑一场。”比赛结束后，梁静可能连颁奖典礼都来不及参加，就打个招呼，赶往下一个比赛场地。

后来，梁静的成就渐渐达到了“神”的层次，在莫明齐看来，他已经没必要再那么努力了。
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很多职业球员都会去当商业大亨的私人教练，或者去运动品牌当推广员。梁静的水平远高于圈内大多数人，可以选择这种更容易的谋生方式，但他还是频繁参赛，“更像是一种捍卫荣誉的感觉。”

两对夫妇

在赛道上，业余跑步者不需要像专业跑步者那样携带那么多东西。

黄河石林是重庆女孩文静参加的第一次100公里越野赛，赛前她在社交媒体上给自己打气，“选了一场号称爬坡最小的比赛，只希望可以安全跑完，小姑娘加油！”

在朋友眼中，25岁的文静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。银行的会计工作枯燥无味，两年前她开始跑步，跑步渐渐成为她日常生活中的亮点。

参加马拉松、越野跑让她有机会探索世界，去年她去贵州比赛，第一次离开重庆，出事前一周，她刚去四川理县参加马拉松，第一次看到雪山，这次去黄河石林，是她离家最远的一次。

起初，丈夫陈小涛并不支持文静参加跑团活动。迷上跑步后，文静变得“注意力不集中”：有时早上5点就出去训练，晚上下班后又出去跑步，10点才回来。每周四晚上，是跑团固定的训练日。

起初夫妻俩为此还发生过矛盾，但后来陈小涛“没办法”，劝说不了文静，只好妥协。

为了参加黄河石林越野赛，相识四年多的文静和陈小涛把结婚登记日期从“520”提前到5月10日，婚宴也定在了10月份。她主动告诉陈小涛，婚后自己要回归家庭，不会有那么多参加比赛的机会——因为她计划生两个孩子。在此之前，她要抓住最后一段自由时光。

在跑步这件事情上，年过 50 岁的严俊得到了家人更多的理解。他和妻子刘歌都热爱户外运动，近两年，他们一起参加了黄河石林 100 公里越野赛。这项赛事有政府支持，在夫妻俩眼里，是值得信赖的。不过，今年刘歌腿上出现了一些问题，严俊只能一个人参赛。

比赛开始前半小时，严俊给妻子打了电话。在不到十分钟的通话中，他告诉刘歌：“风很大。”参加过两场比赛的刘歌知道西北的风很“大”。她告诉严俊要慢慢跑，不要着急。严俊让她不用担心，“我有自己的安排。”

刘歌很信任丈夫，一个理工科男，对待比赛一向很认真，喜欢提前计划，打印出备忘录，然后准备所需物品。这次也不例外，他在一张A4纸上打印出从北京到黄河石林风景区的路线：需要坐两趟火车，再坐3个小时的景区大巴。备忘录里还列出了60多项生活用品和比赛用品，准备时他会勾选一项。

当天下午2点左右，刘歌在一群跑步者发布的视频中看到了丈夫。严俊躺在一名跑步者的怀里，双手裹着银色的保温毯，右额头上有一大片血迹，双眼紧闭，眉头紧锁。在随后的视频中，抱着严俊的跑步者将他背在背上，放在避风的地方。严俊再也没有睁开眼睛。

第二天早上8点，刘歌搭乘飞机飞往甘肃，落地后，白银的一个陌生号码给她打来电话，告知她丈夫去世的消息。

这几天，她和颜俊的父母都在景泰县处理善后事宜。有一次，在和政府工作人员商讨善后事宜时，颜俊78岁的母亲突然晕倒，被送往医院抢救。刘歌则一直饱受失眠、头痛、高血压等困扰。

原本，刘歌和颜俊今年就打算逐渐放弃跑步，毕竟年纪大了，准备换成游泳、瑜伽等比较轻松的运动。5月30日是颜俊52岁生日，刘歌原本计划吃完蛋糕后，一起去看正在热映的电影《情书》。

跑者的生命结束在了赛道上，给他周围的人留下的只有痛苦。

陈小涛也随文静父母来到白银处理后事。5月25日下午，从殡仪馆回来后，躺在酒店的床上，手里握着文静的手机，翻看朋友给她发的信息。出事后，文静手机上的小红点一直闪，她收到了上千条信息。“文静的性格，谁看见都喜欢，她的朋友太多了。”说完，陈小涛又陷入了沉默。

文静的父亲文荣博坐在她身边，反复翻看文静抖音上的361个视频，时不时递过手机，指着视频说：“这是她第一次跳广场舞”，“她放假回老家打工了，现在在种水稻，是个很能干的孩子。”

文荣博在自己的抖音账号上发布的视频中，整理了文静在比赛中的照片，并配文“比赛很有风格，小静爸爸支持你！”他不断重复着文静曾多次告诉他，她目前的半程马拉松成绩是1小时31分，她要跑进1小时30分，“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”。

△颜俊夫妇参加石林越野赛合影

95万赔偿金争议

赛道上，他们是奔跑者；赛场外，他们是家庭的顶梁柱。

张瑞春是家中独子张伟博的父亲，当得知儿子死讯时，他最初以为是诈骗电话，“他怎么会在甘肃白银？”

在张伟博记事之前，张瑞春和妻子就离开重庆老家，到广州打工。张伟博初中就辍学了，做过电子厂、服务员、保安，但他都没有在这些工作上呆很久，还向父亲抱怨工作太累、太没意义。

他发现自己的兴趣在跑步上。他现在上班的摩托车店后面有一座山，他下班后经常去爬山。如果时间充裕，他会跑20多公里的小圈；如果时间充裕，他会跑50公里的大圈。

张伟博的工资在4000元左右。他的朋友张贵军说，他平时花的钱很少，但跑步方面却不吝啬。越野跑从头到脚的一套装备，要两三万元。参加重庆周边的马拉松赛事，人们一般会提前一天到达现场。张伟博经常在比赛当天骑摩托车到现场，以节省住宿、饮食和交通费用。

这次黄河石林是张伟博第一次参加如此长距离的比赛，在这次比赛的宣传中，完赛的选手将获得1600元的奖金，这对于张伟博来说是很大的诱惑。

△张伟博（左一）、文静（左四）赛前在起跑线合影

张瑞春对儿子不是很理解，有一次他问张伟博拿那么多奖牌有什么用，能不能换成钱，张伟博反驳说，自己就是喜欢跑步。

从小到大，两人没有住在一起，交流也不多。每隔两三天，张瑞春就会给张伟博打电话，话题大多是希望他能安定下来，找个对象，结婚生子。电话那头的张伟博总是很忙，经常说几句话就挂断。

5年前，张瑞春在重庆给张伟博买了一套二手房，欠下了20多万的贷款，需要10年才能还清。此外，为了在老家建房，张瑞春还向亲朋好友借了20万。在广州，张瑞春在一家汽车经销店当洗车工，妻子在店里食堂当厨房帮工。除去日常开销，两人每个月能省下3000多元就还清了房贷。

儿子去世后，张瑞春觉得未来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了，想想40多万的债务和晚年的生活，他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。

即便是能靠比赛赚钱的职业跑者，也时刻面临着生存的压力。35岁的曹鹏飞，一直保持着安徽省业余男子马拉松的纪录。他话不多，吃苦耐劳，被跑友们亲切地称为“大飞哥”。作为“神跑”，大家训练完后都会围在他身边请教，他总是耐心地一一解答。

背地里，“大飞哥”跑步赚到的钱几乎是他家的全部收入。去年疫情期间，比赛不多，收入不稳定，入不敷出，就向朋友借钱应急，每次都不多，一两千元左右。拿到奖金后，他马上还钱。“他不会给别人添麻烦。”同为跑者的陶磊说。

曹鹏飞去世后，留下了无业的妻子、正在上小学的女儿和还住在农村老家茅草房里的母亲，陶磊带头为他家募捐。

北京青年报-北京头条记者获得的事故赔偿协议规定，向遇难者家属一次性赔偿90万元，赔偿丧葬费及家属交通费5万元，共计95万元。

5月25日下午，白银市市长张旭晨在新闻发布会上介绍，21名遇难者家属161人已全部抵达白银，并已与过半遇难者家属签字并基本达成协议。但截至26日晚，据家属群统计，至少有14名遇难者家属未在协议上签字。除了对赔偿金额不满外，不少遇难者家属表示，在事故调查结果出来前不会签字。直到现在，不少家属也不清楚遇难者遇难者的死亡时间、地点，以及此前是否发出过求救信息。

5月27日上午，张瑞春在赔偿协议上签字，张伟博的遗体在白银市殡仪馆火化。政府官员承诺将为他和妻子找到稳定的工作，并将根据事故调查结果给予进一步的赔偿。

如今，张瑞春希望能尽快把儿子接回家安葬。他无奈，“这样僵持下去，情况不会有改变。”

幸存者的心碎

经历了白银越野赛的风雨，那些幸存下来的人心里也没有踏实。

一名来自兰州的选手事发当晚彻夜难眠，他对自己在比赛中没能救人感到非常愧疚。他想象着可能发生的情形，如果对方还能动，就把他拖下去；如果对方动不了，就想办法把他放到避风的地方。“我的逻辑告诉我，在那种情况下，能自保就是最好的结果。”

重庆一名女孩在CP2至CP3最危险的赛段，与两名朋友在岩石后躲了很久，朋友先于女孩离开，两人互相搀扶，走得很快，看起来状态不错。之后女孩挺过了最艰难的赛段，继续比赛到晚上8点多。她以为两名朋友安全了，但第二天一早，她收到了两名朋友遇难的消息。

随后的日子里，女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哭泣，她非常自责，不断地问自己，如果当时没有和朋友分开，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？

参赛选手“迷失在南方”用文字记录了更令人心酸的过程。一位50多岁的女跑者在比赛开始时就落后于队伍，她有足够的装备在恶劣的天气下继续比赛。这位女跑者看到三四个跑者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。她用“疯了”这个词来形容当时的自己，觉得自己帮不了任何人。“回来后，我对自己当时的心理反应感到很愧疚。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所谓的人性去了哪里。我突然发现，我的身体里有非人的一面。”

随后，女跑者又遇到另一位已经退烧的女孩，她停了下来。女跑者看着哭泣的女孩，仿佛在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。她鼓励女孩把补给吃下去，“你得吃，不然会死，你就可以回家看你妈妈了。”随后，她搀扶着女孩，一路退了回去。事后，女跑者觉得，山上的经历，就像是一次相互救赎的过程。“如果对身边的情况视而不见，就算跑完了比赛，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。”

作为一名资深越野教练，赵磊理解那些在极端天气下不愿放弃的跑者。越野跑是为了挑战、为了突破，比赛的目的是为了更高、更快、更强。“每个人都有发自内心的执念，如果没有科学的评估体系进行预警干预，跑者不会退出比赛，会选择坚持下去。”

对于历经磨难后的愧疚，赵磊试图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安慰自己。户外第一本事是自救，帮助别人的前提是要有本事，如果只顾帮助别人而不顾自己，只会给自己添麻烦。“发生这样的事情，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悲哀的，但事情已经发生了，还是先把重点放在当下吧，毕竟生活还要继续。”

“有些事超出我们能力范围，有些事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，只要不留遗憾就好。”作为一名跑者，赵磊希望幸存的跑者们能尽快回到现在，做自己能做的事，好好工作，好好吃饭，过好每一天。

△众多跑者自发到机场领取张伟宝骨灰带回家

按下“暂停”按钮后

越野跑圈按下了暂停键，“哀悼”是如今最大的主题。

赵磊没想到越野跑会因为这样一件事，首次得到大众的认可。他坦言，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，“有可能回到2013年、2014年那样的局面，当时没有比赛，也没人参加。”

从越野赛事到路跑赛事，一系列“赛事延期”通知相继发布。2021“丝绸之路”宁夏—银川马拉松组委会发布公告称，受疫情、天气因素影响，组委会决定启动大型赛事熔断机制，继续推迟原定于5月30日举行的比赛；原定于6月13日举行的2021兰州马拉松宣布延期举办；浙江省体育总会发布“紧急通知”，暂停举办中长跑、越野等相关赛事。

据初步统计，全国已有60多场相关赛事延期或取消，其中就包括赵磊所在公司目前正在筹备的这场赛事。他表示，除了个别省市被勒令停办外，其余都是自发停办的。“这件事引发的蝴蝶效应，是现在谁也不敢做的事情。”

投入上的损失是显而易见的。赵磊说，更大的影响还在未来。举办比赛的投入必然会增加，审批的难度也会增加，到底有多少选手愿意报名参赛也是个疑问。

多位越野圈人士向北青报-北京头条记者表达了类似观点，称此次事件或将起到“反压”和“降温”作用。整个圈内乱象夸大、各类“野鸡”比赛层出不穷，都是不争的事实。如果相关部门和协会拿出更细致、更严格的比赛规程和审批程序，一场“大洗牌”在所难免。

在文静、张伟博所在的重庆越野跑社群“​​野狼队”，队长“马野人”曾封禁500人聊天3天，重开聊天后，要求大家不要讨论事故话题，“如果继续讨论，悲伤的氛围还会持续。”

跑者纷纷将头像改为黑色，团队活动也于近日暂停。但“马爷人”坚信，对跑步的热爱永远不会停止。一些人重走与逝者一起跑过的路线，并上传自己的足迹，表达纪​​念。

连续两天，在跑团经常训练的重庆奥体中心附近，都有悼念活动。蜡烛和菊花围成一个圆圈，两束鲜花斜倚在地上，中间用蜡烛排列着数字：“522”代表事发日期，“21”代表遇难跑者的人数。

数百名前来悼念的民众围成一个更大的圆圈，每个人手捧一束菊花，低头默哀。片刻的默哀过后，大家悄然散去。

现场还来到了一名幸存者，队长拥抱着他说，“什么都不要说，活着回来就好。”

（应受访者要求，本文陈小涛为化名）

文本 | 北京青年报-北京头条记者韩茜张睿实习记者齐佳妮王怡然易英姿彭荣文张吉

编辑 | 刘宓

地图由潘帆提供（遇难者信息根据媒体报道）